I, Universe 宇宙, 我

I, Universe 宇宙, 我

講師：徐小虎（Joan Stanley Baker）

日期：2010.10.16

紀錄整理：蔡幸珍 2010.10.17

今天在毛毛蟲看到徐小虎老師，我主動上前去攀談，徐老師說她住在陽明山上，到毛毛蟲上課有點遠，也跟我問了一下兒童哲學師培課的情形。我們聊了一些兒童哲學師培課的事以及到桃源國小帶小朋友的事。聊天中，小虎老師一直是用中文與我交談。

小虎老師會很多國語言，德語、義語、法語、日語、中文等等。上課時，大部份時間，小虎老師用中文，但是夾雜著少數的英語、希臘語等等，例如：『That’s 打岔』。有時，我們說的一些中文，小虎老師會聽不懂，需要翻成英文。譬如：全職媽媽。小虎老師聽不懂，我翻成『Full time mother』，她才聽懂。

小虎老師在上課的過程中，她舉自己小時候為例子，要老師父母放心和放手，給孩子空間成長和發揮。她小時候相當的淘氣、愛爬樹、不聽大人的話、堅持己見等等，所以大過小過不斷，成績滿江紅，可是，現在的她，76歲了，她覺得她有150分的快樂，因為她一直做她喜歡的事。

她是普林斯頓亞洲藝術史碩士，牛津大學東方研究所博士，曾任加拿大維多利亞美術館東方藝術部長、澳洲墨爾本大學副教授、清華大學副教授、藝術中心主任、台南藝術大學榮譽教授等等。故宮也曾邀請她鑑定故宮的收藏。

她用她生命見證放手讓孩子發揮，孩子內在的潛能會被發揮出來。

【人之初，性本善？ 性本惡？】

        徐小虎生於南京，父親是中國的外交官，母親是德國人。當她四歲時，父親被派到義大利擔任大使。當時的學校選擇一是天主教學校，一是墨索里尼所辦的學校。她父母幫她選了天主教學校。

        領聖餐時，她看同學吃聖餅時，她想吃，但是修女對她說她的靈魂有個污點，必須經過洗禮，沒有污點，才能領聖餐。於是小虎老師告訴父母她要受洗。但是父親卻說中國人講「人之初，性本善」，所以小虎老師的靈魂是沒有污點不須要受洗的。

【和宇宙對談】

        八歲時，中義斷交，小虎老師隨父母回到重慶。她回憶她小時候最喜歡坐在松樹上，看山下的中原大學、南開中學、山下的風景，吹著清風，看著廣袤的大地，年紀輕輕的小虎就常在松樹上和宇宙對談。

小虎老師本身不是基督徒，也沒信仰某一宗教，但是她相信這世界上有神。她會和神說話。她覺得那神是各個宗教的神。

【男女大不同】

      小時候的小虎，因為她媽媽怕她長頭蝨，所以把她的頭髮剪的短短的，而她喜歡穿著小短褲，所以大家以為她是男孩子。

      小虎老師說在義大利時，八歲以前，她從來不知道什麼事吵架。回到中國，她知道了。她也知道男生和女生的不同。她認為男生處不來有意見，挽起袖子打一打，打完了，就沒事了。而女生不一樣，這個女生不和那個女生好。那個女生對這女生有意見等等。

      於是，有一天，她向上帝說明天她要說謊，去處理一些事情。原來，她跑去對A女生說其實B女生很羨慕你的什麼什麼，然後她又跑去對Ｂ女生說其實A很欣賞你的某些地方。次日，小虎發現，由A領頭的女生群和由B帶領的女生群已經和好玩在一起，只是小虎沒想到這些人卻把她當成空氣，反倒不接納她。於是，她只好去找男生玩。

      小虎向上帝說：請把我變成男孩子。

      從這段故事，可以看到小虎老師的真心和直率，她不喜歡鉤心鬥角、分派系等等。不過，小虎老師的真和直率，以及不畏的態度，讓她在台灣的藝術界上也受到一些排擠，所以小虎老師會有「你心裡覺得最崇拜的人覺得你好就好了」的體認。

【洗腦：負面能量】

小時候，她上中國的教育，滿腦子是抗日的愛國思想，一看到日本就有負面能量。對日本以及日本的種種滿是偏見、敵對、仇視。

偏偏長大之後，她的學業、專業卻是需要研究日本藝術史。因為日本曾經學中國藝術，保有許多的中國古畫，對中國藝術有相當的研究。不得已，她只好學日本語。33歲那年，她帶著女兒搭船抵達日本時，女兒一看到日本國旗，直呼日本國旗好美。純粹的白中間有個純粹的紅，好美！這時，小虎老師心中一驚，原來從小被教育洗腦的她，直到當時還存留負面能量於她心，以致於她看不到女兒所看到的美。她直呼被教育洗腦的可怕！她直呼負面能量的可怕！

她1941年回到中國，到1945年抗戰勝利。這段期間，當老師一直灌輸日本人很矮、很爛、很可惡、很笨時，她心想，如果日本人真的像老師說得那麼爛、那麼笨，為什麼東三省、河北、山東、一地地一直被日本人佔領，不過，她當然不會那麼白目，她一跟老師說她的想法，肯定是會被打的。但是，這時候，她明白「I have my own feeling.」以及「孩子心靈中有個世界，那是不能被侵犯的。」。

【做開心的事】

小虎老師從小就是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也是會堅持的孩子，所以她的父母或是師長常常對她讓步，拿她沒辦法。（笑）

當小虎小學五年級時，她堅持要到山下的南開中學讀書。這期間，她最得意、最拿手的就是童子軍、運動、音樂課。穿著童子軍的制服，她覺得好像中華民國的責任就扛在她這小小的肩膀上。她好得意！（笑）

到南開中學，她依舊喜歡爬樹，爬到樹上看風景，老師要她下來，她卻要老師上去找她，種種的行徑，讓她短短的半年，就得到二支大過二支小過，她還沾沾自喜、很開心。（笑）

她年紀比較小，無法挑水、煮水洗臉刷牙，她就這麼大半年沒刷牙，她說6個月沒刷牙的牙齒很漂亮，牙齒像珍珠那麼漂亮（笑）！小虎老師說完這話，露出了一個少女般羞赧的笑容。

南開中學的生活環境實在是不好，常有臭蟲排隊來咬她，最大隻的那隻臭蟲排在最前面，後面跟著一整排的臭蟲在她的手臂上爬行和咬她。（笑）

每當小虎老師述說她小時候的『英勇事蹟』之後，她知道有些恐怕是大多數人不能苟同的，她就會露出ㄧ個羞赧的微笑。我在76歲小虎老師的臉上看到少女的微笑、看到童真的赤子之心。

哇！這些事距今都是60多年前的事了，在小虎老師的腦海裡，還是那麼真實的記憶著。

小虎老師給我們五分鐘，要我們想一想自己做什麼事最開心。

【開放而富創造力的大學】

        小虎老師中學的時候，父親被軟禁在上海，母親為了生活只好到大使館工作。以前，母親是大使夫人，如今，為了生活，來到大使館工作，真是今非昔比，即便，此刻的家庭經濟狀況不好，但是小虎老師卻不願意為了賺取弟弟和妹妹的生活費而活，她直接跟媽媽說她不想要去賺錢給弟妹花，如果她能申請到全額的獎學金，不花媽媽的一毛錢，請媽媽讓她去上大學。結果，她果真順利申請到一所比宋美齡還要貴的學校的全額獎學金。

這學校校風非常自由開放，此大學的學生和教授的藝術作品相當前衛、大膽。這學校覺得大學生該為自己的行徑負完全的責任。學生喝酒、做愛、不上課全是學生的自由，學校不管這些的。

【有創作背景才有鑑賞力？】

小虎老師的個性很直，在普林斯頓的研究所裡，她會直接在課堂上指出老師的錯誤。因為研究所的老師和同學完全陷在書海裡，讀一堆書，加注釋，可是他們完全看不出來什麼是真的、活的作品，什麼又是假的、死的作品，因為他們沒有創作背景，完全只是研究別人的論文而已。

【有用？沒用？】

 小虎老師在大學時期，學創作、抽煙、拉坏、跳舞、演戲等等。小虎老師在這學校經驗到「Everything is creative. 」。天天創作、唱歌、跳舞、演戲、拉坏的創造性的生活，小虎老師很開心。

倒是小虎老師的媽媽一直認為這些沒有用。在她母親的觀念裡，學的東西是為了成為賺錢的工具。獲取知識是為了錢。這在小虎老師的認知裡是大大的錯誤。她認為她要做她覺得開心的事，即便她是貧窮的也無所謂。小虎老師覺得她雖然貧窮卻是有個150分的開心。

小虎老師說人會想發揮裡頭的東西。發揮裡頭的東西會讓人感到開心。我想所謂『想發揮裡頭的東西』指的應該就是『創造』或是『發揮潛能』。小虎老師舉一個例子，香港人喜歡把水仙花的鱗莖切開一個洞，偷看裡面然後就可以知道將來這水仙花會開幾朵，但是，因為這水仙花因為被切開ㄧ個洞，所以部份被破壞了，將來開花時，就少了幾朵的可能性了。

小虎老師說做父母的，不要急著去偷看孩子的內在潛能，不要幫孩子規劃未來。讓孩子可以自由地把潛能發揮出來。

【真畫？真話？】

      1980年，小虎老師被邀請回國來看故宮的收藏，是不是有『假畫』的問題。結果，小虎老師發現這問題問錯了，應該是問『故宮的收藏裡有沒有真畫？』

小虎老師認為國人大多把眼光放在著名的大師身上，比較缺乏對時代的畫風流派的變化的研究。小虎老師帶領學生研究每一幅畫時，一定要學生者找出這幅畫的父親是誰？ 這幅畫的孩子是誰？什麼意思呢？

這幅畫的父親是誰？指的就是這幅畫被誰影響？

這幅畫的孩子是誰？指的就是這幅畫影響了誰？

透過這樣的時代流派分析，小虎老師認為許多故宮裡的名畫雖然有乾隆皇帝的加持，但仍不乏是清朝人的仿畫，而非大師名作的真跡。

不過，因為種種利害關係，小虎老師對故宮的假畫的這一番見解，不為台灣藝術界接受。

【小虎老師的看法】

＊   小虎老師覺得孩子的心有個廣大的宇宙：有上帝、有萬物。

＊   讓孩子做她／他喜歡做的事。

＊   孩子：孩子是最不能控制的、最淘氣的、最調皮的。其實，孩子的不受控制、淘氣、調皮是為了保護牠們的本能。

＊   小虎老師覺得她自己是個奮鬥者，沒讓自己被父母壓縮進他們要的模子裡。

＊   小虎老師覺得心靈被污染很可怕。而恨是一種心靈污染。老師在小的時候教她要恨日本人這事，她覺得很可怕！

【I, Universe 宇宙，我】

其實，一開始上課，小虎老師就擺一張PowerPoint，不過已經講完一節課了，小虎老師還沒講完第一張投影片。這張PowerPoint講的就是『I，Universe 宇宙，我』。哇！真的是很大、很浩瀚、很棒的主題。

第二節課小虎老師講到『Breathe』和『Energy』。讓我們看地球、太陽、九大行星繞太陽運轉、太陽系、銀河的PowerPoint。

【Breathe】

提到地球，小虎老師用『Breathing Planet』、『Earth: the Living Planet GAEA』。小虎老師說『地球是活著的。』哇！ 地球是活著的。我從沒用『活著的』字眼來形容過地球。我想到前幾次的師培課的討論裡，我們討論到『寶石有沒有文化？』這件事。我想，如果地球是活著的，那麼寶石就有它的文化了。

看了這些宇宙、星球、銀河系的照片，再想想置身在地球上的一個小島的一個城市活著的我，實在是渺小。看到這些照片，我回想起多年前的一個念頭，宇宙是如此的浩瀚無垠，為什麼要汲汲營營、付出一生的生命，辛辛苦苦賺取一個房子、幾十坪土地、一個位子。

面對宇宙，小虎老師肯定地說一定有外星人，肯定有更文明的事。

【Energy】

Love is energy. 


Hate is energy.  


Prayer is energy. 


Meditation is energy.

【萬物有靈】

小虎老師說起她的女兒。有一回她的女兒在回家的路上，因為氣喘病的緣故，很喘，於是坐在她們常坐的松樹休息，沒想到一坐在樹上，就聽到『滾開』，她女兒的屁股馬上彈開，四處望望，沒有人啊，於是又一屁股坐上去，又是一聲『滾開』，原來是松樹在對她說『滾開』，她嚇得馬上跑回家跟小虎老師說，小虎老師對她說『你得馬上去跟樹說對不起。』

在夜晚時分，小虎老師的女兒常會變身，有一回，她女兒變成一隻狼，他們家養的狗不認得，對著她猛吠。又有一回，她女兒鼻子受傷，小虎老師問為什麼，她女兒回說，因為前一晚她變成海鷗，在降落地面時，不慎把喙插進土地裡，後來，她女兒想當一隻海鷗不會降落，太遜了，於是繼續嘗試飛行、降落、飛行、降落，總算是100％成功了。

她女兒問小虎老師要不要學變身術，小虎老師搖搖頭說不要，因為她擔心自己變成小老鼠之後，變不回來。小虎老師的女兒現在是女巫。

我把這故事講給我兒子乃誠和乃嘉聽。乃嘉的反應是為什麼海鷗的喙插在地上，結果是鼻子受傷，應該是嘴巴受傷才對。我說，可能喙是凸凸的，所以是鼻子變成會的吧！乃嘉接著問，如果鼻子變成了喙，那麼鳥的鼻孔呢，又是什麼變的？

小虎老師也提到她的兒子與樹的互動。有一回，她兒子走到路上，突然後方有一顆椰子掉下來，滾到她兒子的前面，然後又退後直到她兒子的腳前才停下來，所以她兒子覺得這顆椰子非比尋常，有話要對他說，於是，順路回去找這顆椰子樹和它對話。她兒子不僅和這顆椰子樹對話，也與其他的樹對話，也知道這些樹的樹際關係和環境互動等等。

乃誠聽到之後，問，這顆奇特的椰子該不會是徐老師的女兒變的吧？嘻！小孩子的想法真有趣！

我想徐小虎老師的觀念應該是萬物有靈吧！

【melina program】

徐小虎老師知道我們這群師培課裡有同學要到桃源國小帶小朋友。老師特別分享希臘的『melina program』。Melina 覺得現在希臘人沒有希臘文化，不知道希臘文化。這是非常可惜的事。所以要教育改革。Melina 以『Never on Sundays』電影裡的妓女，星期天一定要到歌劇院去聽歌劇，其實，她是不懂的。


徐小虎說希臘的文化部是管古墳、管歌劇院，而教育部則是管教育課程書籍編排的。彼此之間，沒什麼合作交集。但是這次的『melina program』卻是二個部要合作改革。

徐小虎老師認為現在的分科教育要拿掉，她強烈質疑為什麼音樂、國語和歷史要分開。她跟希臘的教育部長和文化部長說一個例子。

上課時，她會請小朋友大聲地講出一個字。她再從小朋友的大聲嚷嚷中，選一個字，譬如說，『牛奶』這個詞。

她就會拿出裝牛奶的牛奶瓶，拿出尺，量一量，就是數學。

倒牛奶在桌子上，牛奶灑落成一灘，就是液體的牛奶。

把牛奶放在冰箱，就變冰冰的，放在冷凍櫃就成了牛奶冰，牛奶就從液體變成固體，就是物理學。

把牛奶放進烤箱，成了優格，拿出顯微鏡，讓孩子觀察優格裡的菌，不是成了生物學。

還有，問問孩子哪些動物有奶。不就是談哺乳動物，成了動物學。徐小虎老師起一個頭，這樣的課程可以玩一整年。

徐小虎老師再次強調，要教孩子『桌子』。不是給孩子看看桌子的圖片，讓孩子認識桌子。而是讓孩子去敲一敲、摸一摸、踩一踩、跳一跳、量一量、踢一踢桌子。讓孩子去感官來認識這世界。

而這樣的教育理念不是現行的師範體系畢業的老師所能提供的，她認為老師要先被釋放。最好是找老師來上師資培育課，上課時，讓來上課的這些老師們喝些酒，放鬆自己的身體，讓老師可以從壓力中釋放出來。當這些獲得釋放的老師，才可能再以新的開放的態度來面對孩子。我覺得很像聖經講的『回轉像小孩』的觀念。

這一段話讓我想到我與桃源國小小朋友的相處。我觀察到秀玲是去和小朋友一起。她主動去找小朋友聊天，好奇他們所做的作品，去聽小朋友的談話，去和小朋友聊天。而我就是在一旁觀察小朋友，看曉潔很能控制住場面，很獨立可以把課程帶的很好，我就有點晾在一旁、有點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才好。

即便下課，我看到孩子爬樹、或是摘花編花冠，或是拿水管想噴同學水，或是淘氣爬欄杆，我的心中想的都是安不安全？這樣可以嗎？可是，我似乎仍是那個在一旁看顧孩子有沒有安全地玩的大人。我想，下一次去桃源國小，我想嘗試進入他們的遊戲中，與他們一起爬樹爬爬看，一起玩沙，一起編花冠，把自己變成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