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小樹林》Part II

《再見小樹林》Part II

蔡幸珍 2010.9.15

《再見小樹林》是創作者張又然自身的生命故事。 書中的小綠就是張又然的化身。關於《再見小樹林》繪本的故事介紹，請看這裡。而這一篇文章則是紀錄《再見小樹林》繪本的幕後花絮。每一隻動物貓、青蛙、壁虎或是欒樹、台灣百合等等，都不是憑空想像而來，也不是拿照片畫一畫就好，每一隻動物、每一棵植物，都是和張又然生命有某一種的交流和情感連結，都有一個精彩的故事，且聽我慢慢道來。

建議在看這一篇文章時，手邊有一本《再見小樹林》繪本對照著看，會更清楚我在文章中所描述的情景。如果真的沒有繪本，也是可以往下看下去的，因為這一篇文章紀錄張又然的許多生命小故事，不要錯過喔。

【第一大跨頁：住家附近全景】

《再見小樹林》書一開始，就畫出他家附近的全景的跨頁。在台北市羅斯福路六段天橋、全國加油站附近。住在附近或是在附近工作的人，搭乘公車時，只會看到背後的高牆，高牆太高了，看不到高牆背後的世界。那塊地原是公賣局的，其中的樹都是有財產編號的，當工廠外移，那塊地就成了疏於管理的荒地。久而久之，變成了一片茂密的樹林，也成了許多動物的家。

對張又然而言， 這是從他出生時就存在的樹林，他曾經以為這樹林會是永遠的樹林。這片樹林讓他了解到『以為永遠』並不一定就真的會『存到永遠』。

張又然小時候很喜歡站在天橋上或是自己小閣樓的書桌上，望著家附近的樹林，滿足他對這片神祕樹林的想望。這一頁的小綠站在天橋上，望著這一片樹林。小綠的身邊有一隻周伯伯養的公雞佇立在旁。

張又然演講時，他總會請大家猜一猜哪一間房子是他們家，而聰慧的聽眾總會猜得到是有貓咪在屋頂上玩耍跳躍的那一戶人家。那些貓咪是張又然家的成員。

在這一頁，妳會看到張又然家隔壁的隔壁的人家在屋頂上養了一頭豬。妳可能會好奇，台北市怎麼會有人把豬養在頂樓陽台？那戶人家姓周，他們家很愛養動物，豬、羊、白文鳥、鸚鵡、從海邊撈回家的水母和寄居蟹，還有10多隻雞。周伯伯家很愛養動物，不過，卻不擅長養動物。這10多隻雞倒是很幸運地存活下來。周伯伯家的雞，常在住家附近逛大街，是體型較小的韓國雞。

在這一頁，妳還會看到開著黃色花的台灣欒樹，也是本書封面就出現的大樹。台灣欒樹在公園裡算是常見的植物，不過，我從未認識它，直到聽到張又然的介紹。台灣欒樹開黃色花，結紅色的莢果，不同的樹種和周遭環境會影響台灣欒樹莢果的紅色彩度，張又然覺得他們家附近的這片台灣欒樹的紅莢果可是冠台北的，我想這也夾雜張又然的濃情吧。台灣欒樹旁邊有著愛心形狀的葉形是雪桐。

在聽張又然介紹台灣欒樹之後，我到公園時，看到台灣欒樹，我對它有一種熟悉的親切感。不只是台灣欒樹，我也會帶著孩子去認識公園的其他樹和花，知道樹的名字和不知道樹的名字，對我而言，是不同的情分。叫不出名字之前，我把公園的樹和花當陌生人，叫出名字之後，它們成了我的花朋友樹朋友。

這一頁可以看到雜貨店的小圖。張又然的爸爸媽媽是開雜貨店的。畫這本《再見小樹林》時，他們家已經不開雜貨店了。他慶幸自己國中的時候，一時興起，拿著照相機把他家雜貨店拍下來，當時沒有廣角鏡頭，張又然是一張張拍，一部分一部分拍，所以他現在就是把照片拼貼起來，還原當時雜貨店的情景。

張又然的爸爸很喜歡種些植物，小園藝什麼的。雜貨店前的小樹，吊掛在門前的植栽，就連屋頂的石綿瓦上也放了許多盆花，都是張又然的爸爸種植照顧的。他就地取材，用空的酒箱種樹，用磚塊架高盆栽，用水桶種樹，這讓我聯想到我的爸爸也是如此，常在家門前種些樹：九重葛、福木（發財樹）、朱槿、黃金葛、黃金露花，種些花：日日春、鳳仙花、一串紅、雞冠花，種些九層塔、迷迭香、小辣椒等等，儼然是個小花園。

張又然話說到這裡，他說「我創作這繪本其中有一個原因是我想把記憶收納在書裡，支撐我童年稀薄的回憶，而樹林是支撐我想像的地方。」

【第二大跨頁：閣樓房間】

翻頁過後，就是張又然的房間。那裡是閣樓。由一樓爬上來，要向上推開一個小門，才能進入閣樓。爸爸媽媽忙於工作，小時候，張又然常被鎖在閣樓裡。他笑說還好那時候還沒有兒童福利法，不然，他爸媽會被捉去關。這房間是他的小天地。房間裡的玩具是隔壁鄰居家送的。他自己一個人玩，喜歡剪剪貼貼、畫畫，或是爬上桌子，望著附近家的那片神祕樹林，幻想、發呆。從窗子望出去，只看到大片的樹林還有噴水池的部份，沒辦法看清楚噴水池的全貌，更是引發他的好奇和無限的想像。

這一頁可以看到小綠頭上帶著手作的印地安頭飾。書櫃上的門貼著印第安人的畫像。張又然說，因為他小時候很愛看雜書，認識印地安人。而小綠爬上書桌，把書桌上的紙踢落，掉落的紙慢慢地捲起來，變變地變形，變成了一隻小白鳥飛出畫面外。

而小綠剪下來的二個小紙人，趁小綠不注意時，淘氣地坐在貓咪的背上。有一個小紙人手上拿著一棵種子，是一顆黑色種子，中間有一個白色愛心。這可不是張又然亂畫的。這種種子是一種名叫倒地玲的種子。另一個小紙人手上拿著一片樹葉。從這小地方可以看出張又然的畫風很細膩，每一個小細節他都非常講究，都有他的用意和安排。

從小綠的房間的書櫃門上貼有『台灣生態樂園』的大圖，還有數個綠色小盆栽，空瓶子裡收集了許多的橡果子、松果、毬果、青楓的果實，地上有楓葉、各種的植物種子，還有小樹枝編織而成玩偶的帽子。牆壁上的圖畫創作主題有樹林、蝴蝶。有楓葉夾在書頁裡乾燥。

這一頁細細看，還可以找到蜥蜴的下半身，貓的尾巴，玩偶的屁股，不只是這一頁，還有別頁也是如此。張又然喜歡讓畫裡的小動物和讀者玩躲貓貓，把小動物藏在書櫃裡、櫥櫃裡、紙箱裡、木箱裡而只露出部份的身體或是尾巴而已。

仔細的觀察，會從圖裡的細節去推測出小綠的個性和喜好。小綠的房間裡有這麼多的盆栽植物、果實、種子，還有許多小動物貓、蜥蜴，畫畫的主題，動物玩偶，貼圖等等，還有右下角的小圖裡的植物圖鑒書，從這些細節可以觀察到小綠是個喜愛植物，喜愛動物，喜歡和大自然打交道的小孩子。地板上也看到了彩色筆、蠟筆、畫圖紙、剪刀，可以看出小綠非常喜歡畫畫。

在這一頁的右下的小圖，小綠瞪大眼睛，身體躲入被窩裡，他的玩偶動物也是躲進被窩，只露出可愛的小屁股。為什麼呢？兒時，張又然常常獨自在閣樓裡，而樹林裡時不時傳出各種的聲響，貓頭鷹的叫聲、蟬和螽斯的響亮叫聲、鳥叫聲，還有多種窸窸簌簌的聲響，讓他又是開心好奇又是緊張害怕。在夏日的午後，天氣相當的燜熱，當一陣午後雷陣雨之後，忽然，會爆出一種奇特的聲音——成千上萬的蛙鳴聲，響徹雲霄。

【第三大跨頁：雜貨店】

在尚未有7-11、全家、萊爾富便利商店，頂好超市，家樂福量販店之前，傳統的雜貨店（柑仔店）可是一個村莊村民重要的交流地。這一頁是張又然家開的雜貨店的全景。對五年級、六年級的人而言，柑仔店是我們童年的共同記憶。

玻璃櫃是雜貨店裡基本配備。張又然細數著玻璃櫃內的零食餅乾，而我認得的有黑松沙士、泰山仙草蜜、可樂果。

玻璃櫃上有一整排的玻璃罐的蜜餞和糖果。那是孩童們的最愛。「頭家娘～20塊蘇州梅（台語）～」客人來買蜜餞時，張又然媽媽會用大勺子舀蜜餞，到一旁的秤秤重，再加加減減，調整二、三顆蜜餞。畫面裡有二個秤，一個秤比較輕的東西，另一個秤比較重的東西。我的記憶中的蜜餞是很便宜的，一顆酸梅只要五角，科學麵、王子麵一包是2元，還有五角抽可以抽玩具、獎品或是七七乳加巧克力等等，好懷念！

牆壁上的櫃子上整齊擺放著味全味素、孔雀餅乾、辣椒醬、番茄醬、打火機、新竹米粉等等。還有一個玻璃櫃是香菸專門櫃，我不抽煙，黃色長壽香菸是我唯一認得的香菸品牌。還有維士比的空紙箱，新東陽的空紙箱，青箭口香糖的空紙箱疊放一堆在櫃子旁。維士比、新東陽、青箭對台灣人民而言都是耳熟能詳的老牌子了。

小時候，身為雜貨店之子的張又然，有著特權，想吃蜜餞或是糖果，就拿來吃。張又然說小時候他最喜歡吃白雪泡泡糖，超甜的，很好吃，於是乎，雜貨店之子的他就有了一口爛牙。

張又然的媽媽特別在雜貨店的一隅為他準備寫功課的書桌，張又然就一邊寫功課，一旁觀望媽媽賣東西，一邊聽媽媽和顧客聊天說地，交換情報。畫面裡的小綠托著腮幫子，一邊畫畫，一邊聽媽媽和客人聊天。而在一旁的裝蛋的木櫃子裡，有一雙小小的偷蛋賊的手，正在偷蛋，是什麼動物呢？

畫面裡有一隻雄赳赳的公雞和可愛的小雞。張又然講起他媽媽和雞相鬥的一則小故事。公雞是隔壁的隔壁的周伯伯家養的。他們家養了10多隻雞。雞常常在巷子裡左晃又晃，但是很少走到張又然家的雜貨店前。

有一次，張媽媽削了水梨，和張又然坐在門前邊吃邊聊，這時候，10多隻雞卻像是大遊行似的來到張又然和他媽媽的前面，牠們的頭很有默契地，往上抬45度，看著張又然，張又然猜想牠們是要吃水梨嗎？他咬了一大口水梨，在嘴巴裡咀嚼咀嚼，然後，呸在地上，雞馬上前去啄食，於是，他自己吃一吃水梨，又咬一口水梨，咀嚼咀嚼，呸給雞吃。

等到水梨全吃完，雞群並沒有離開的意願，仍然佇立著，他媽媽一時童心大發，張開雙手宛如老鷹，拍翅去驚嚇公雞，公雞被追著跑，平時，公雞是會保護母雞的，但是公雞之間是會互鬥的，這時，另有一隻公雞看到這隻公雞被張媽媽緊追著，從遠遠的地方，鼓著翅膀，急速地跑過來，邊跑邊拍翅膀，跑近張媽媽時，突然飛起來，踹出牠的佛山無影腳，在張媽媽的肩膀處踹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踱步開來。

張媽媽被公雞踹這麼一下，也愣了一下，放棄追公雞了。原來公雞也是會見義勇為的，見證這一役的張又然，又多了一分對公雞的尊敬。

這一頁的左上角有一張小圖，小圖畫的地點是廚房。小綠的媽媽正在洗碗。小綠的媽媽偏著頭似乎正在想什麼，而小綠正坐在椅子露出疑惑的表情。為什麼呢？

原來是小時候，放學以後，張又然喜歡跟張媽媽身邊，張媽媽煮飯洗碗時，他就坐在廚房的椅子上和張媽媽聊天，講學校發生的事。張媽媽就是一邊做事一邊「哼…ㄏㄡˇ…哈…喔…這樣啊…然後呢」回應著。


有一回張又然的媽媽在聊天時，突然偏著頭側耳聽，不再回話，原來張媽媽聽到一種台語叫做『ㄍㄨㄣ． ㄉㄧ． ㄚˊ． Bar（第四個音節與貍的台語音相似）』的叫聲。張媽媽說這種動物應該是住在山裡啊，小時候張媽媽住在坪林，常常聽到這種動物的聲音，為什麼在景美也會聽到這種聲音呢，張媽媽感到很困惑。

張又然問媽媽『ㄍㄨㄣ． ㄉㄧ． ㄚˊ． Bar 』國語是什麼？媽媽也不知道。於是小小的張又然隔天去學校的圖書館借回一本動物圖鑒，請媽媽找找看『ㄍㄨㄣ． ㄉㄧ． ㄚˊ． Bar 』到底是書裡的哪一隻動物呢？張媽媽看到動物圖鑒時，覺得非常有興趣，所以看得非常慢，一邊看圖一邊說出動物的台語名字，終於找到了，原來『ㄍㄨㄣ． ㄉㄧ． ㄚˊ． Bar 』是鼬獾。關於鼬獾的圖片，請看這裡。

細看左上角的小圖，可以看到火爐上的水壺的水已經滾開了，冒出大量的水蒸氣，而水蒸氣則被排煙機吸進去，一旁有一疊堆的高高的鍋子、盤子、碗、杯子。咦！怎麼有一隻小老鼠藏在其中呢！還有小綠也有一身好功夫：他把圓圓的檸檬、桃子、李子、紅柿子一個一個往上疊高高。廚房的架上，餐桌上也擺放綠色小盆栽。小綠家真是處處有綠色植栽。

【第四大跨頁：小動物夜遊公園】

為什麼鼬獾會出現在景美附近呢？這問題一直留在張又然的心裡。

張又然的圖裡包含一些超現實的想像。這大跨頁的主題是小綠在書桌上邊畫畫邊幻想公園裡的動物的夜生活。

左下角是真實的世界，小綠剛剛在畫圖，現在暫停不畫了，進入幻想的世界。真實的世界占整個大跨頁畫面的小小的一個角落。書桌的抽屜半開，抽屜裡有蜥蜴、青蛙正看著小綠的圖畫紙，而貓咪也抓著桌面踮腳尖站立看著小綠的畫。小綠的圖畫紙上畫的是一隻紅眼兔子和一隻小動物，我看不出來是松鼠還是狐狸還是大野狼。

想像的畫面則是占大跨頁的八分之七。想像的畫面的場景是張又然家附近的公園。公園裡有許多的動物在活動和社交。張又然刻意不畫動物的細節和特徵，是為了增加讀者的想像空間，讓讀者透過動物的肢體語言去猜測、去揣摩動物之間的對話，即席說演故事。

譬如：

路邊停車的汽車下有一隻不參與夜生活的老動物已經睡覺了。

黃鼠狼、松鼠趕在汽車過來之前過馬路，蛇也不甘寂寞從公園對面的草叢鑽出來，要參與這夜晚的嘉年華會。

袋鼠和兔子手拉著手玩蹦蹦跳跳的遊戲。

黃鼠狼和貓正聊天哈拉著。（這對話是張又然編的）

貓說：好久不見了。這陣子你跑到哪裡去了？

黃鼠狼說：我到東部的山裡去度假了。

貓說：咦！你怎麼沒被東部的獵人給ㄅㄧㄤˋ ㄅㄧㄤˋ？

黃鼠狼說：幸好我逃的快，逃走了。

貓說：好佳在！恭喜你！

兔子提著小燈龍引領著二隻新來乍到的黃鼠狼要去拜見這裡的角頭老大。

貓咪小姐背著大包袱，揮手跟大狼狗夫婦道別。因為她要去旅行了。

扛著小行囊到這附近探親的鼬獾似乎是迷路了。好心的路人甲和路人乙正熱心地為他指點迷津。

躲在樹叢後面，兩隻嘴尖尖長長的鳥不知在講誰家孩子的壞話。

有著高度智慧的貓頭鷹則站在高高的樹稍上，觀看這公園裡的一舉一動。

張又然的畫有一點點的超現實。公園的路燈可不是一般的路燈，是一朵細細長長亮亮的小花。

再見小樹林故事介紹
再見小樹林 Part III

（待續）